「所以說，你這星期五晚上不回來吃飯是因為要去聯誼對嗎？」夫勝寛歪著頭趴在沙發扶手上，看著坐在對面的崔瀚率問道。平時在外頭不輕易露出來的尾巴無意識地拍打著椅墊，心型的尾尖微微顫動著，對比主人懶洋洋的語調顯得有些侷促。
「說過了不是聯誼，只是去充場面的。畢竟成勳哥之前幫了大忙，要不是他我可能就過不了那門必修了，他說這次聯誼是好不容易辦成的，本來不怎麼想去，但哥都快跪下來求我了我也不好拒絕⋯」崔瀚率頭也不抬地擺弄著手機，漫不經心地說著，「就當去吃個免費的晚餐。」
「人類大學生的聚會啊，我只有在電視上看過呢，感覺好像很有趣～是不是會玩那種輸了要喝酒還要親親的遊戲？」眨巴著眼睛，夫勝寛開始回想前幾天《加油！濟州boy》第52集的劇情。
聞言崔瀚率有些無奈地抬起頭，盯著一臉躍躍欲試的夫勝寛，「就叫你平常沒事待在家不要看那些有的沒的連續劇⋯⋯」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他拿起桌上已經冷掉的紅茶，盤算著再去沖一杯新的，順便拿幾根夫勝寛喜歡的巧克力棒給他。
「唉我在家很無聊的嘛，外面又很熱不想出去⋯不然你帶我去嘛～你帶我去我就讓你摸我的尾巴。」晃了晃自己的尾巴，夫勝寛向崔瀚率拋了個向鏡子練習了三個月，自認為非常有魅力的wink，靈活的尾尖還在空中畫了個愛心。
「真的？」挑起一邊的眉毛，崔瀚率端著紅茶繞到沙發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像貓一樣慵懶縮在沙發上的魅魔。
夫勝寛從來不讓他碰自己的尾巴。
他總是再三強調尾巴是魅魔身上最重要的東西，只有未來的另一半可以摸。崔瀚率每每聽到都只是開玩笑作勢要去抓，然後再被夫勝寛氣急敗壞地趕走。
只有一次，只有一次夫勝寛在沙發上蜷縮著睡著，崔瀚率幫他蓋被子時不經意擦過他垂在外頭的尾巴——有點軟，那是崔瀚率腦中的第一個想法，等他回過神來，夫勝寛已經醒來了，正打著哈欠一臉懵的看著他，原本垂在股間的尾巴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般，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籠罩在崔瀚率的陰影下，夫勝寛抬頭撞進混血男孩深邃的眼神中，突然有點緊張，「嗯⋯⋯騙你的。」穩了穩心神，他又露出像平時一樣狡黠的笑容，對崔瀚率做了個鬼臉。
崔瀚率只是盯著他，沒說什麼，過了半晌微微勾起嘴角，然後空著的那隻手幫他理了理額前的碎髮，「我很快就回來，等我快結束的時候再傳katalk給你，到時候你跟我說要吃什麼宵夜。」
手是離開了，但指尖留下的溫度好像還是有點高，夫勝寛偷偷抓了下耳朵，有點燙。
「不要，就算是魅魔隔天還是會水腫的！」臉還在燒，但大腦已經處理完畢剛剛接收到的資訊，夫勝寛很有骨氣的將頭往旁邊偏，義正辭嚴的拒絕對方的提議。
崔瀚率只是啞然，拍了拍夫勝寛毛茸茸的頭頂，「你就吃一點點，剩下的我幫你吃可以了吧，反正我們隔天也是在家裡，有沒有水腫都沒差。」
而且就算你水腫還是很可愛。看著噘著嘴嘟囔著什麼的夫勝寛，崔瀚率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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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瀚率一向不太喜歡這種幾乎每個人都懷著明確目的性的社交場合，尤其今天來的幾乎都是他不熟識的前輩們，要不是在聲樂課上幫了他大忙的學長千拜託萬懇求下，他可能到畢業也不會參加這種活動。畢竟知道自己也不是多會社交的類型，比起和一群不熟識的人喝酒吃飯，他還是比較享受和興趣相投的朋友聊音樂或是與自己獨處的時光。
況且，現在家裡還多了一隻對人類世界的所有事情都感到新奇有趣又愛纏著他問東問西的魅魔，在家的時候一點都不無聊。想到夫勝寛崔瀚率不禁勾起嘴角，露出來到餐廳後第一個笑容。
「想到什麼那麼開心啊？很少看你這樣笑。」剛打完電話的朴成勳往他身旁坐下，攬住他的肩膀樂著道，「他們快到了，大概再五分鐘吧。還好你當初答應說要來，多琳指定一定要你在他們才要參加呢。」
崔瀚率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端著手上的小點吃得慢條斯理，「等會就把我當人形立牌，我會專心吃飯的，哥等等加油啊。」
果然如朴成勳所說，女生們很快就來了，是以傳播系系花為首的六個學姊，不算太多，但都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連崔瀚率這種平時不太參與學校活動的人都知道這幾前輩的名字。女生們一落座桌上就熱鬧了起來，跟他一起來的學長們招待的殷勤，談笑聲沒有間斷過。
幾個學姊一開始對他興致勃勃的，話題圍著他轉，然而在他這碰了幾次軟釘子後也漸漸感到不耐。都是被男生捧在手心的類型，被禮貌性的拒絕好幾次後誰也拉不下臉繼續窮追猛打，繼而開始將目標轉向其他在場的人。崔瀚率到後來便只是在旁邊安靜吃著飯，偶爾接到學長的暗示時才順口搭個腔。
喝了幾輪下來，崔瀚率開始覺得有些無聊了，想著要以什麼藉口早退。看著啤酒杯裡慢慢消去的泡沫，他的思緒開始遊離——剛剛大家一起舉杯時他注意到其中一個學姊眼角下有一顆淚痣。
勝寛也有。
他忽然想起在兩人都有空的晚上，他們會把客廳的燈關掉，一起窩在沙發上用投影機看電影。夫勝寛看電影時很專注，崔瀚率一轉頭就可以看到他的側臉，和眼角下的淚痣——小小的，其實沒有很顯眼，但他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當然還有耳朵邊那三顆像星座一樣，可以連成一條線的小小的痣。
崔瀚率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醉了。他現在只想走出熱鬧的餐廳，然後在回家的小路上買那間他們都喜歡的辣炒年糕和魚板。
和夫勝寛一起窩在家裡的沙發上吃著熱騰騰的夜宵好像變成最重要的事，當然，他們還會為了到底要看《加油！濟州boy》還是《碩順talk!!!》而鬥嘴。
他想夫勝寛了。
轉著杯子幾欲開口，服務生嘹亮的招呼卻先穿透了吵雜的環境音，打亂他的思緒。
「啊⋯那個⋯我朋友他們在裡面⋯」有些遲疑但是清亮的嗓音從後方傳來。
崔瀚率本來已經昏昏欲睡的腦袋倏然驚醒，雖然比平常還要尖了一點，但這個聲音他不會認錯。
站在門口的人也正好望向他們這邊，轉過頭的崔瀚率和他的視線在空氣中交會。甫對上他的眼睛，崔瀚率便證實了自己剛剛的猜測。夫勝寛咬著下唇看向他，伸手拉了拉百摺裙的裙擺，看起來有點緊張。崔瀚率這時才注意到他與平常大相徑庭的裝扮——比原本還長一些的粉色微捲短髮勾在耳後，露出戴了同色系耳釘的小巧耳朵，眼睛好像畫了什麼東西，上方粉粉亮亮的，嘴巴還上著粉嫩的唇彩。白色的絲質襯衫在領口處繫著海軍藍的蝴蝶結，下襬紮進灰藍色百摺裙裡邊，腳上穿的是夫勝寛愛看的韓劇裡面女主角最喜歡的同款長靴。
眼前的景象太過衝擊，饒是對生活上大部分事物都處之泰然的崔瀚率也徹底傻住，當機的大腦試著將一切整理成自己所能理解的情況——簡而言之，應該要在家裡懶懶看著肥皂劇或是乖乖做尹淨漢從魔界傳來的功課的人現在在沒有知會他的情況下，自己一個人跑來參加他的聯誼，而且，甚至，還穿著女裝。
「嗯？是Vernon你認識的人嗎？」注意到他的動靜，朴成勳好奇的往他視線方向看去。
還未等崔瀚率想出個解釋，夫勝寛已經踩著大步朝他們這邊走來，崔瀚率反應不及，只能愣愣地看著他越來越近。
在他們桌前站定，夫勝寛深吸了一口氣，試著表現出最有自信的一面，搭配上90度的鞠躬，「大家好，我⋯我是瀚率的⋯朋友，也可以說是那個⋯青梅竹馬。請大家多多指教！」彎著的身子有些僵硬，夫勝寛低著頭想著自己應該沒有露出破綻，在出門前他還特別重新看了《加油！濟州boy》裡的女主角出現的那段，還對著玄關的鏡子練習好幾次。
哇喔～原來Vernon你有那麽可愛的朋友啊？你怎麼從來沒說過啊？還是青梅竹馬呢kkk⋯此起彼落的口哨聲、調笑的話語在崔瀚率耳邊炸開，他卻只是微微皺著眉，就算已經接受現在大概是什麼情況，他還是對於為什麼夫勝寛要突然跑來毫無頭緒。
朴成勳看崔瀚率沒什麼表情，一個勁兒不說話只是盯著夫勝寛的眼神，再看看夫勝寛雖然有點緊張仍一臉倔強地回望他的樣子，頓時覺得頭痛，「唉既然是瀚率的朋友那坐下來一起吃飯吧，快坐快坐，瀚率旁邊剛好還有個位子。大家一起吃個飯就熟了嘛。」畢竟是飯局主辦人，他趕緊笑著打圓場，免得圍繞在兩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微妙。
其他人見狀也熱情的招呼著夫勝寛，畢竟本來就是連誼，沒有人會拒絕長得可愛又漂亮的女孩加入，甚至已經有幾個總是得不到女神青睞的男生們已經開始上下打量著他。
論實話，夫勝寛的社交能力相較於崔瀚率好上不只一星半點，不然也不會在住進崔家一個月後就跟附近的店家混熟。崔瀚率對於每次他們去附近餐廳吃飯都能另外得到老闆免費招待的特製小菜已經感到司空見慣，畢竟就連他真正的竹馬圓佑哥現在對夫勝寛都比對他還上心。
靠著有趣的說話方式和偶爾流露的小惡魔性格，夫勝寛很快就把桌上的男男女女收拾得服服貼貼，玩起酒桌遊戲來也絲毫不扭捏，偶爾的耍賴撒嬌不讓人感到厭煩，反而更顯得有種嬌憨感。崔瀚率只是安靜的坐在夫勝寛旁邊看他玩，偶爾在他被罰太多杯酒的時候充當黑騎士。
確認過夫勝寛雖然臉有點紅但看起來對前輩們的攻勢還游刃有餘，崔瀚率決定先讓自己暫時遠離吵嚷的飯桌，「我先去廁所一趟。」小聲地附在夫勝寛耳邊說著，臨走前還不忘在桌下捏了捏玩得正開心的人的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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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著洗手槽大理石的檯面，崔瀚率抬頭盯著鏡子中面容與平常無二的自己，他剛剛洗了一把臉，現在水珠從臉上滾落，一點一滴打在檯面上，滴答作響，把原本就不輕的思緒攪得更亂。
沒人看得出他有什麼異樣，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煩躁感自夫勝寛出現後就縈繞在心頭，本以為只是因為擔心不諳人界潛規則的魅魔不擅長面對這種充滿陌生人的場合，然而即使夫勝寛做得很好，也懂得巧妙避開幾個明顯想佔便宜的學長，異樣的感覺仍然沒有隨著他的融入消退，反而在心裡滋長更甚。
或許是今天的夫勝寛太不一樣，不管是妝容打扮還是說話的方式，都讓崔瀚率感到有點陌生，是他沒看過的夫勝寛，是他不知道的夫勝寛。
為什麼會一聲不吭就跑過來？是因為想要多交一些朋友嗎？那為什麼過來的時候是以女裝的造型出現？為什麼那麼會逗人開心，他不是說自己就是因為在魔界考試都不及格才被淨漢哥丟過來人界歷練的嗎？
一直到無數個問題湧上心頭，崔瀚率才意識到自己並不如從前以為的那樣了解夫勝寛。
然後，他突然發現自己想要把這樣的夫勝寛藏起來。
整理好皺掉的衣服下襬，崔瀚率把這些心思收起來，又恢復一慣淡然的表情，慢慢走出洗手間。
才剛看到崔瀚率的人影，夫勝寛就興奮得從位子站起來朝他大喊，「瀚率，嗝⋯快點來玩⋯嗝⋯我們一起⋯」話才剛說完就一個趔趄，整個人晃了一下。
崔瀚率一個箭步上前，剛好扶住差點往後倒的夫勝寛。
「嘿嘿⋯還是你最好了⋯嗝⋯啊⋯好帥，我們瀚率真的長得好好看⋯」被接住的人笑呵呵地捏著他的耳垂，呼出來的氣息滿是酒味。
看著滿口胡言而且已經開始想往他身上爬的夫勝寛，崔瀚率臉色有點沉，向朴成勳投去探究的眼神，後者趕緊解釋著剛剛夫勝寛玩吹牛賭輸，喝了杯炸彈酒，可能是因為剛剛玩遊戲也喝了不少，炸彈酒下去才十多分鐘人就開始失控。
點點頭表示理解，崔瀚率有點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藉著夫勝寛喝醉可能會開始發酒瘋，到時打擾到眾人興致是很掃興等理由打算把人帶走。雖然感到有些可惜，但轉頭看到夫勝寛已經開始對著酒杯說大叔笑話的樣子眾人也紛紛表示理解，當然其中當然也夾雜許多曖昧的笑容，然而崔瀚率沒有太多心思分神注意大家的表情，光是要把夫勝寛從身上抓下來並要他乖乖坐好對他來說就是一件大工程。
「啊⋯不要，我還要喝⋯我還能喝⋯崔瀚率是大壞蛋⋯」夫勝寛不滿的抓著崔瀚率的手晃著，將頭靠在他手臂磨蹭，像小貓似的。
出現了，夫勝寛的耍賴模式。
崔瀚率又好氣又好笑，喝醉的夫勝寛也不是沒見過，只是當時是在家裡，要怎麼發瘋都可以，現在在外面還真有點難哄，正苦惱著時眼角忽然瞥到夫勝寛裙擺下一閃而過的黑色物體，雖然只是一瞬，但崔瀚率很確定自己確實有看到，心裡暗道不好——夫勝寛向他解釋過，他只有在放鬆和意識不清的時候尾巴才會跑出來。
現在夫勝寛明顯處於有點恍惚的狀態，今天穿的又是短裙，想著黑色尾巴隨時都有可能不受控制地跑出來見人崔瀚率不禁感到一陣惡寒，若是被整桌的人發現，隔天在學校鐵定會傳出什麼關於成人話題的危險謠言，到時候他跳到漢江都洗不清。
其實餐廳離他家也不遠，走路十多分鐘便到得了，崔瀚率心一橫，車都不等了，打算直接把人背回家。把本來要拿來叫車的手機塞進口袋，崔瀚率抓起還在繼續講笑話的夫勝寛，確認他還有力氣能好好趴在自己背上後就轉身向眾人道別，臨走前還不忘把那個被醉鬼夫勝寛摧殘好一陣子的杯子放回桌上。
「哇喔，這小子也太急了吧，連等車這段時間都忍不了嗎kkkk，第一次看他走路速度那麼快呢。」朴成勳驚詫不已的感嘆，望著崔瀚率三步併作兩步往門口移動的背影不禁笑了出來，「我看你們別想勝寛了，估計下次再出現就已經是那小子的女朋友啦，你們還是放棄吧。」給了剛剛不斷對夫勝寛丟球的朋友們一個憐憫的眼神，他愉快地哼起小曲。
拐進人煙稀少的小巷後崔瀚率才鬆了一口氣，剛剛一路上他都要分神注意夫勝寛的尾巴有沒有露餡，幸好從餐廳出來後吹了會涼風夫勝寛也清醒些，總算不像剛在他背上時那般撲騰，現在只是安安靜靜的將頭靠在他的背上。
「其實你可以放我下來的，我⋯嗝⋯現在不怎麼暈了，自己走也可以⋯嗝⋯」本來沈默的人突然小聲說道。
夫勝寛雖然摸著沒幾兩肉骨架又小，但好歹也是個成年男子，背起來還是稍有重量，崔瀚率這時不禁慶幸還好自己平常有固定健身的習慣，十幾分鐘的距離對他來說還不成問題，「沒事，反正再一下下就到家了，而且你現在只是意識稍微清醒一點，自己走的話還是容易跌倒。」
沒有理會後面傳來那你也可以用攙扶的就好了之類的嘟囔，崔瀚率只是安撫地拍拍他的大腿，「而且你的腳不痛嗎？」
「嗯？什麼？」夫勝寛對於崔瀚率沒頭沒尾的說話方式還不太習慣。
「靴子的跟好像蠻高的，我看你剛剛走路的時候好像不太習慣的樣子。」
「原來是這個⋯還好啦，之前在學校上易容變裝課時也要練習穿這種鞋子⋯但很久沒穿了的確有點痛，我以為我藏的很好，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把頭靠在崔瀚率寬闊的肩上，夫勝寛有些用力的揉捏著他的耳垂，聲音悶悶的，「啊啊⋯你果然最討厭了。」
「什麼啊⋯背你回家還要被你罵⋯」習慣對方來去像一陣風的情緒，崔瀚率只是默默的把人往上顛了顛，朝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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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夫勝寛放下後，讓站都站不穩的人先坐在床邊，崔瀚率捲起衣袖，很快從浴室拿了擰乾的熱毛巾，輕柔地擦拭著夫勝寛因為喝酒還微微紅著的臉，「所以為什麼突然跑來了，還打扮成這樣？」
一臉倦容的人聞言又蹶起嘴，將頭撇向另一邊，「才不跟你說。」
停下手上的動作，崔瀚率看著像蚌殼一樣緊閉著嘴巴的夫勝寛，「勝寛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只是你如果之後出門玩還是要跟我說一聲，人類世界還是挺複雜的。」他不喜歡強迫別人，尤其是夫勝寛。
就算今天那樣陌生的他是崔瀚率想要藏起來，不想讓別人看見的夫勝寛。
夫勝寛低頭看著崔瀚率細心地用熱毛巾擦過他每一根手指。從上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低垂的眉眼，纖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沈默了一會兒，他還是開口，「手機⋯我看到你放在桌上的手機顯示成勳哥傳來的訊息，他說今天會有很多漂亮的姊姊，要幫你介紹⋯」聲音越來越小，夫勝寛開始覺得自己像是電視劇裡面那些小心眼的壞人。
崔瀚率聞言皺眉，他完全忘記有這回事，過了好半晌才想起來的確有這段，但他當下只是隨手回了個貼圖，朴成勳也知道他的個性，後來沒有多說什麼。
看著崔瀚率有些疲憊卻仍然像雕塑般一樣好看的臉，夫勝寛突然有些生氣，像是從頭到尾，都只有自己在意他們之間的關係。胸口堵堵的，一些道不明的情緒混雜著委屈和不安，像洪水一樣衝破閘門然後潰堤，難受的感覺被無限放大，夫勝寛想開口說點什麼，但發現比話語更快落下的是鹹澀的淚水。
「怎麼哭了，你別哭了⋯嗯？別哭了⋯」看到夫勝寛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滾落，崔瀚率慌忙拿過床頭邊的衛生紙，想幫他擦去止不住的淚水。
夫勝寛只是看著他，然後哭得更用力。該死的，就算眼睛被淚水模糊視線，崔瀚率看起來還是帥的人神共憤，他不禁想揍不爭氣的自己一拳，沒辦法，他真的好喜歡他。
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紅又因為情緒重新爬上夫勝寛的臉，他搶過崔瀚率手上的衛生紙，哭得臉都皺起來，「你⋯你都欺負我⋯碩珉哥說的沒錯，人類都是大壞蛋⋯嗝⋯」邊擦眼淚邊大聲控訴著，然而因為打了個嗝力道一點都不強勁。
心疼他哭得像一顆皺巴巴的橘子的臉，但崔瀚率又被夫勝寛突如其來的嗝搞得有點想笑，很有求生慾望的人知道現在自己笑出來鐵定會被殺掉，只好忍住情緒，輕聲哄著，「所以勝寛今天是因為擔心我會和成勳哥介紹的姊姊聊到一塊，甚至有進一步發展才跑過來的嗎？而且還特意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樣。」
「對啦⋯你到底⋯嗝⋯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夫勝寛已經徹底被情緒淹沒，那些平時為了符合魅魔人設的裝模作樣都被他拋諸腦後，想到自己從小到大都被按上否定章的魅魔人生，他又開始悲從中來，「到底為什麼，我怎麼連來人界的成績單都是紅字⋯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喜歡的人，結果你根本一點都不⋯」
剩下的話被堵住了。
崔瀚率扣住他的後腦勺，吻了上來。
夫勝寛嚇得忘記自己還在哭。他想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但唇瓣相碰時腦袋還是一片空白。他只知道，和崔瀚率接吻的感覺比想像中還要好。
並不是太深入的吻，崔瀚率只是捧著他的臉，輕輕含著他的下唇，淺淺地吻著。屬於他獨有的淡淡香味在夫勝寛鼻息間縈繞。
退開的時候混血男孩將額頭抵在夫勝寛額上，「這樣勝寛知道了嗎？我喜歡你，而且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了。」有點粗糙的指腹摩挲他的臉，聲音很低。
淚珠還掛在睫毛上，剛剛還大呼小叫的人突然安靜下來，夫勝寛低垂著頭，不敢直視崔瀚率的眼睛。想起剛剛毫無理智的自己，他覺得臉又紅了，恨不得現在在床上挖個洞把鑽進去。
崔瀚率的笑聲低低的，也不催他，只是抓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緊扣。
好像真的只有對自己這樣溫柔，夫勝寛現在才意識到這件事情。崔瀚率對其他人來說不到難以親近，卻總是保持著禮貌的疏離。只有對他才會格外有耐心，也只會在他面前露出孩子氣的一面，他們會為了要看什麼電影吵架、也會為了放在水槽的碗盤應該由誰來洗而爭論。
其實所有事情都有跡可循。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本來還蔫蔫的人突然有些緊張地抬起頭，小聲囁嚅道，「那⋯那你喜歡今天的我嗎？我有比那些姊姊好看嗎？」不安的眼神盯著崔瀚率，像是想從他那邊得到認可。
崔瀚率無奈地嘆了口氣，喜歡勝寛，他說。不管是什麼樣子的你都喜歡，所以，以後不用再扮成自己不熟悉的模樣了，因為喜歡的是你，不是今天穿著裙子和高跟鞋的你。
夫勝寛愣愣地看著崔瀚率，他想他又要哭了。其實他沒有這麼愛哭的，拿到好幾科紅字的時候沒有哭；被左女士叨唸課業覺得委屈時沒有哭；剛來人界時獨自一人面對陌生的環境沒有哭。
但遇到崔瀚率後他的淚點變得很低。
在魅魔的世界裡競爭是很殘酷的，但他討厭學校上的那些課——他不喜歡灌人家酒；也不喜歡為了迎合別人的喜好易容成各式模樣；更不喜歡為了勾引別人上床而練習講一些魅惑話語。
有時候夫勝寛會覺得自己是不是一輩子都沒辦法遇到喜歡自己的人。
但崔瀚率喜歡他。喜歡酒量不好喝醉還會發酒瘋的他；喜歡懶洋洋躺在沙發上看無聊的連續劇的他；喜歡不愛講真心話情緒還很容易起起伏伏的他。
喜歡最真實的他。
「崔瀚率⋯」夫勝寛小小聲地叫著滿眼寫著溫柔的人，「怎麼辦，我好像比我自己想的，還要喜歡你。」
他終於敢直視他的眼睛，像是盛滿了星辰和大海一樣的，漂亮的眼睛。
混血男孩聽到像是告白一樣的話語，露出了夫勝寛最喜歡的笑容，嘴巴咧成心型的那種，「那麽現在可以讓我摸摸你的尾巴了嗎？夫勝寛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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